□李 泳

　　庸常生活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寻常欢喜，或曰小欢喜。
　　书里有小欢喜。譬如，在林海音的《城南旧事》里，小英子见了苦命的妞儿欢喜，见了惠安馆里的女疯子也欢喜。那是天真善良的小欢喜。在萧红的《呼兰河传》里，祖父一边“骗”孩子往天空看，一边趁机取下那孩子头上的帽子，放在长衫下边或袖口里头，“忽悠”孩子说“家雀叼走了你的帽啦”，每当祖父这样做一次的时候，祖父和孩子们都差点儿笑晕。这是简单纯粹的小欢喜。在鲁迅的《故乡》里，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故事主人公闰土，项戴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奋力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这是乡间野趣的小欢喜。
　　人心自然也有小欢喜。徐志摩写信给林徽因说：“我牵记着你家矮墙上的艳阳。”我暗忖，不喜张扬，遇事不动声色的林徽因，彼时在读信时或许也会有小欢喜吧。还有那位因写乡土小说出名的沈从文，当年硬是执着地爱着张兆和，而张兆和却偏偏不爱他。历经几载死缠烂打、苦苦追求，沈从文终于收到了张兆和的第一封电报：“允”。怕他看不懂，又跟进一封：“乡下人，喝杯甜酒吧”，可以想见当时得偿所愿的沈从文该是多么的欢喜！那天气温骤降，寒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坐在窗前看书的我突然连打几个喷嚏，妻闻声赶过来，一边将窗帘放到位，用金属镇纸和其它重物将窗帘压严实；一边说快进入寒冬了，是时候把薄纱窗帘换成棉布窗帘了。妻一句体贴入微的喃喃自语，让我感觉如坐春风，如冬阳暖人，内心说不出的欢喜。
　　生活里还有许许多多小欢喜。例如，喜欢创作的我，倘若某天突然发现自己有作品被报刊选用，内心总不免喜滋滋的。
　　我时常问自己，我们何以会对这个微凉尘世里的人、事、物怀抱小欢喜呢？我想大抵是因为内心深处的那份眷恋与热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