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海

　　著名作家孙犁先生出生于农村，具有浓郁的乡村情结。他收藏并阅读了大量与农业农村有关的古代书籍。他在《我的农桑畜牧花卉书》一文中说：“四库子部农家类，著录无多，其重要者，余皆置备。”可见，他对中国古代的农书收藏之多，涉猎之广。其中作了详细解读的就包括《齐民要术》《农书》《农桑辑要》《蚕桑萃编》《农政全书》等五部农书。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情系农桑，心忧农民的作家形象。
　　孙犁曾说：“我对农村、农民有天然的亲近和爱好。”之所以取“孙犁”，包括后来用过的“纵耕”“芸夫”等笔名；包括书斋名“耕堂”；最喜欢的藏书票，也是一位老农扶犁耕种的木刻画儿……这些都表明，孙犁时时不忘农村，一生都在“耕耘”的人生信仰。可见，他收藏并阅读大量的农书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单纯为了文学创作，究其原因，他在文末做了解释：“我购买这些书，原也不是打算研究这门学问，不过是因为来自农村，习于农事，对于农书，易生感情而已。”可见，他大量农书的阅读与收藏完全是出于对故土农桑的深深眷恋，对农村农民的深厚情感！
　　通过对古代农书的解读，孙犁分析了中国农村农民几千年的状况，加深了对中国几千年来农村农民的生存状况深刻而清醒的认识。如读王祯的《农书》后，孙犁说：“中国农业之发展，长期近于停滞，原因甚多；农民生活之不得改善，乃其主要者。”可谓一语中的。读《农桑辑要》后说：“中国历代重农，以为富国强民之本，并以农桑为兴教化、敦风俗之基础。然以农桑致富，则甚不易。”可谓感同身受。自幼生长在农村，先生深知农民的艰辛：“农业辛劳，技术落后，依靠天时，除去消耗，所得有限，甚难添置土地，扩大生产。”可以看出，先生对农村生活的熟稔，对农民的深切同情；以及对中国几千年来农村农民问题的深深思考。
　　借对农书的解读来解剖历史，加深对历史的认识。对写于明王朝已处在崩溃前夕的《农政全书》，先生用大篇幅作了解读。他说：“此书几乎用了一半的篇幅，大讲荒政，就是当时社会现实的反映。”文中对我国古代农书、农业传统与文化、国民生计与国家安危、传统读书人与农村等等做了论述，可谓精彩至极，透过本书，可窥历史。如他对一向标榜“耕读传家”的士大夫，做了这样评价：“中国士大夫，向以农村为根据地，得意时则心在庙堂之上，仕宦所得，购置土地，兼开店铺。失意时则有田园之想，退居林下，以伺再起。习以为常，不以为非。但在言论上，则是重农轻商的。”可谓入木三分。
　　世人皆知，孙犁的文学创作独树一帜，岂不知他对农书的研究和解读，对农村农民问题的深深思考，在同时代的作家中亦不多见。孙犁先生对古代农书的解读，有田园情致，有博物知识，有文字功夫，更具有浓郁的农桑情致、家国情怀。孙犁对农书的解读，是他在文学创作之外打开的另外一扇窗，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心系农村、关注农民生存现状、关注社稷民生、具有赤子之心的作家形象。
　　若要研究孙犁的文学成就，其农桑情怀是不可忽略的一个重要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