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奶奶教我的第一首歌谣便是《数九歌》，我曾扯着奶奶的围裙角疑惑地问：“奶奶，到底哪个‘九’最冷？”奶奶说：“小寒时正好是二九、三九，天寒地冻冷到抖。”那时，我只觉得奶奶记性好，却不知她的一粥一饭，都蕴藏着细腻深切的爱和智慧。
　　“小寒”这天，寒气积聚，奶奶用红肉、红豆、糯米等食材给家人暖胃驱寒，其一是用红豆糯米包成“苏叶糕”，其二是用当归炖羊肉汤。
　　苏叶糕，俗称“苏耗子”，用糯米粉兑温水揉成光滑的面团，再将赤小豆浸水泡得圆润膨胀后上锅蒸，出锅后碾成豆沙。诗人白居易有“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的诗句，其中的“红”“白”组合，任谁都来都感受不到数九寒冬的凛意，只觉炉温酒暖，唇齿留香。奶奶的苏叶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将豆沙加白糖后包裹在雪白的糯米圆饼里，置于掌心轻轻一握定型，再用一片紫苏叶包裹，看上去像一个拖着长尾巴的小耗子。待一出锅，紫苏叶变成墨绿色，芬芳的香气已浸入白胖胖圆滚滚的糯米团子里，红豆沙微甜的滋味在口中缱绻，融融暖意伴随一口一口的回味流遍全身。
　　我曾只当它是一种老少皆宜的甜品。直到一次去数学老师家蹭饭，吃的恰好是红豆糯米饭，其父是当地闻名的老中医，听他介绍小寒这天寒湿重，且寒湿往下走，红豆正好祛下焦、腰脚的寒湿，而糯米固肾气、补虚寒，故而大寒、小寒节气都宜吃红豆糯米做的食物，暖胃固肾，补心血。
　　记得那年小寒赶上下小雪，巷子口地上冻成一条长达七八米的冰“滑梯”，冰面被小雪擦得银亮晶莹，邻居小伙伴招呼我一起在冰上滑爬犁，玩了半晌，我棉鞋的脚底又湿又冷，人也有点犯困，我们被各自的家长强行领回家去。我带着一身寒气恹恹进了门，奶奶忙让我趁热喝下一碗当归羊肉汤，我喝出其中加了生姜，辛辣温热的汤水令我齿颊发热，奶奶又打热水让我泡脚，直到我微微发汗，人也精神起来，奶奶才开始数落我不知节气的厉害，嘱咐我警惕寒从脚底生。那时我觉得奶奶大惊小怪，直到后来遇到其他两个邻居伙伴，发现他们回家后都结结实实地害了场重感冒，我才知道奶奶那天对我的“急救”有多及时。
　　奶奶曾说，吃好才能活好。随着年龄阅历渐丰，我也深信此言，尤其是奶奶把家人健康托付给食物，一饭一蔬便有了治愈的灵性、温暖的力量，支撑我经风霜而不退缩、履冰雪而不觉寒。
　　民谚云：“大寒小寒，冷作一团”。但每到最冷的冬日，我想起的都是家人在灯火下围坐、锅中咕嘟咕嘟冒泡，氤氲着白气的暖意。 （茉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