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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水的那年今事
2024年08月26日
字数:1,247
版次:04

颜鲁明


  虽说时令已过处暑,但八月的天津仍骄阳似火,酷热难耐。去带孙子刚到天津没几天,在小区院子里碰见几年前初来时认识的同院好友老李。分别两年多的客气话还没喧上几句,他就直率地问我做了浆水没有。天津人也要吃浆水?惊诧之余,突然想到在浙江开饭馆的外甥在我们来天津的早几天就从网上快递过来天水的浆水,我便很快给“忘浆止渴”的“新浆水族”送了过去。
  浆水是西北地区的特产,更是甘肃人的最爱。不分农村城市,也不分老人小孩,没有几个人是不吃浆水的。缘于历史的传承,浆水已成为一代又一代甘肃人们饮食中不可或缺的佐料。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从小吃浆水莱,喝浆水汤,和浆水一起度过了困难时期,跨入了幸福时代,对浆水的情愫独钟,珍爱有加。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初,人们生活困难,粮食短缺,尤其是山区农村,连年缺吃断顿,为了生存填充肚子,浆水菜就成为唯一的“副食”。
  那时候是大集体,山区实行以粮为纲,极少有蔬菜吃,榨浆水的原料主要是野生苦苦菜。山区土地宽阔,满山遍野都盛长野菜。苦苦菜虽有苦味,但肉质厚、奶汁多,是榨浆水的上佳食材。那时人们在生产队统一劳动,每到庄稼锄草的时节,便是铲苦苦菜最好的时机。每逢上工锄草,大家就抢占苦苦菜多的田苗行子,即便是平时偷奸耍滑之人也都抢着占地,为的是边劳作边多铲一些苦苦菜。每到收工,只见男男女女个个背着滿背篓苦苦菜下山,少量的苦苦菜当晚就榨了浆水,更多的则晒干备作冬季食用。为了榨更多的浆水菜,每家每户都置有一口大缸,为省点粮食,顿顿都是一半面食一半浆水,一年四季反复地榨,春夏秋冬不间断地吃,既哄骗了肚子,也打发了日子。
  浆水性凉爽口,直至今日我都依稀记得,每至夏收炎热的拔麦子季节,人们去地里总是带着满瓶子的浆水,不渴急是舍不得喝的,直到拔麦子热得嗓子眼冒烟才饮上几口。七月流火,嗓子干烧,浑身灼热,浆水入口下肚,润嗓沁心,那实在叫个爽!
  苦苦菜榨出的浆水虽是苦涩的,但留给我的记忆是永远值得回味的。但凡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大都对它存有深深的眷恋。人们饮着浆水度过了那个年代,又享着它的醇味垮入了新的时代。改革开放,城乡人民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浆水的身价也人贵食尊,“下里巴人”一跃升迁为“阳春白雪”,受宠登上了城乡餐桌的大雅之堂。现在的人们山珍海味吃腻了,肚子油厚了,精明的商家便迎合食客的偏好。每到夏季,不少酒店趁势打出“本店新增浆水面”的广告。一桌丰盛的酒宴临近尾声,全桌客人几乎异口同声:“来一碗浆水面!”仿佛是同一个胃口。
  如今人们生活好了,却变懒了。爱吃浆水,但多数家庭不自已榨了。于是,“有需求就有市场”,压面铺、菜市场里浆水生意应运而起,火得诱人。天水浆水早已形成产业卖到了全国,说不准还漂洋过海去了国外。
  一碗浆水,历久传承,它伴随人们走过了生活的岁岁年年。浆水的味道是一样的,但不同时代赋予人们的感触认知却是水火两重。我们回味过去的浆水,总是回绝那样的生活不再重现,让它永远变为历史;我们珍爱今天的浆水,正是庆幸所处的时代,希冀浆水带给我们生活的甘味永久赓续,永远润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