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愿斌

　　每年冬天，我都会选择阳光灿烂的日子驱车百里去看鸟。鸟是候鸟，来自北方，主要品种是鸿雁、豆雁、天鹅。运气好，能亲眼目睹娴静高雅的的白头鹤、东方白鹳。
　　候鸟栖息的地方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护区由大面积湖泊和空阔滩涂湿地构成。候鸟白天在湖心觅食，夜晚则聚集到湿地睡眠。
　　大湖广阔，一望无垠，从不干涸。去看大湖的路上，我的心情无比愉悦。时令仲冬，木叶凋零，稻谷收尽，田野敞开黝黑的臂膀晒太阳。道路旁晾晒着白菜、萝卜、山芋渣，农人们在为渐行渐近的寒冬腊月作准备。越过村庄、原野，远方闪亮，像一面明镜，这镜子一直铺展到天边，湖天相接处，是屏风般的水墨远山。
　　候鸟们飞行千里万里来到此地，将身家性命全都托付一隅，与族群一起度越北风凛冽的寒冬。雪花飘飘，候鸟抵御严寒的，除了肉身和羽毛，还有它们的智慧。我不得不相信，正是鸟类的智慧，使这些饱经沧桑的种族历经艰辛而不覆灭。
　　大地慈恩，提供清洁的空气、湖水，丰盛的水草、鱼虾；人类也将大湖禁捕，这里俨然已成为鸟的天堂、鱼的乐园。
　　在湖畔，不时会看到“保护候鸟”和“严禁捕捞”的警示牌，会遇到保护区巡逻人员关于“不要使用无人机”的提醒。我曾经看过专业摄影时鸟群的反应。数万只大雁聚集湖心，像一面旗帜铺陈水际，它们不停地变化形状，这本是鸟群在湖心觅食的时光。当看到小小无人机飞临上空，立刻有“哨兵”发出凄厉的鸣叫，很快地，成千上万只候鸟起飞，翅膀振动，湖面喧腾，惊啼不绝于耳。黑色云朵在空中盘旋出漩涡般的气流，幻变成数种巨大骇人的蘑菇形状，无人机几乎要被那些飞掠而过的翅膀击落。腾空时，飞行最吃力的是绿头鸭，翅膀小，扇动频率高；不失优雅的是天鹅，天鹅踏水而飞，双翼招风，哪怕是受到惊吓时，依然保持着一鹅领先、数鹅相随的队列。
　　一群鸟是可爱的，它们相依相伴，首尾相持。一只鸟是优雅的，它独立湖畔，安静得像静默的琴键。但是，当你悄悄走近，它会忽然张开羽翼，翩然而去。只有当它凌空展翅时，你才会赫然发现，原来先前观察已久的大鸟，不是鹭鸶，不是鱼鹰，而是一只优雅的白鹤。鹤的优雅非经目睹，无法言传。
　　冬天去看鸟，看它们的亲情，也看它们的孤清。严寒时节，亲近候鸟的世界，就是找回温暖的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