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随平

　　冬之瘦。在于山寒水瘦。
　　寒山好，容易让人想到寒山寺，“姑苏城外寒山寺”，细究起来，这里的寒山却与寒山寺毫无关联，寒山寺确实在江苏姑苏城外，是中国十大名寺之一，当年是名僧寒山和喜迁两位高僧创建而成。寒山寺是写实笔法，而寒山是写意，有几分浪漫主义情怀。
　　深冬的山是寒山。
　　漫步寒山，黛赭色的山峦寂寂然，萧萧然。江南的山奇峰突起，如刀削斧凿，有嶙峋气势，仿若米芾笔法；北国的山，仿若驼峰，连绵起伏，是中国画里的勾线笔细笔勾勒而成，或者就是陶瓷瓶的收尾描边，少了凛然气势，让人生出一份细思量的情怀。
　　雪还没有落下来的时候，晨起，沿山间小径缓步而行。没有目的，就那么悠然而行。晨间的风还没有醒过来，醒过来的是鸟声，清清凉凉的，带着几分寒意。带着寒意的鸟声，从突兀的树木枝柯间滴落下来，或者是不小心走丢的三两声，落在小径边干枯的丛草间。草木干枯，草茎直立着，经了霜，干裂干裂的，我单怕那鸟声落下来也会砸断几茎。俯下身，用手抚摸，嚓嚓的响，脆响。脆响中断掉几茎，却又让人不舍得。
　　缓步而行的人望着高处的枝柯，又有鸟声丢下来。
　　便立住了脚步，找寻着鸟声的所在。还未来得及，“叽”的一声，那鸟雀已然蹬枝而去，将一抹剪影滑向空中。伫望的人立了好久，便默默然向着高处的山崖走去。
　　转过山崖，峰回路转。是一径石头铺就的小道。
　　冬日的石头也多了一份冷冽的气息。在山崖边，层层叠叠地累积着，那突出的一角，像是一本参差翻开的书页，那些碎石就是时间写出的文字么？在岩层之间凌乱地落着，它们记录着时光的过去，也昭示着未来。在这本时间的大书面前，我悄然落脚，用手抚摸着这些冰凉的文字。我总觉得，这些被风养育了的文字，是冷峻的，是沉着的，是用阳光雨露记录了四季，是沉默的语言者。
　　拾级而下。转过崖角的风是瘦劲的。有米芾书法的遒劲，有黄庭坚文字的力道。
　　一条河，小河，瘦弱带子的小河。冰封着，仰躺在腹地深处。
　　阳光翻过山，斜擦而过。斜擦而过的阳光，齐刷刷照耀着田地和冰封的小河。
　　桥，缩着身子。站在河上。
　　一座桥，总能让我想到一个凭栏而望的人，迎着风，扶栏而立。
　　是在等待春天从小河的尽头走过来，唤醒这一岸的河流，还是等一个穿桥而过的人，去往远方？
　　不得而知。当我加快了步伐从山角转下来的时候，整个山野沉浸在辽阔的阳光里。
　　一群鸟雀，从河面起升，向着山外面的方向翔集而去。
　　我知道，它们一定是迎着春天而去。不几天，春天就会翻山而来。
　　春天的道口已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