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
数字报首页
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农具咏叹
2023年10月25日
字数:1,186
版次:04

韩峰


  


  耙,已经穿越了一千五百年以上的时光隧道。它走过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走过元代的《王祯农书》,又穿行在古代诗人的诗行中——“异类中行,拕犁拽耙”;“老夫忍饥特未死,犂耙典尽春无牛”;“岂谓业级逃不得,依前拽耙与牵梨”;“潮来潮退白洋沙,白洋女儿把锄耙”。更形象更有画面感和动态感的,当数清代胤禛(雍正)《耙耨》中的“耙头船共稳,斜立叱牛行”了。
  耙,常跟在犁的后面跑,用自己的铁齿,将大大小小的土坷垃咬碎,将杂草或残留的庄稼的根去除,使土地平整松软,保持水分。它是土地母亲的美容师。那大大小小的土坷垃,就好比脸上的粉刺疙瘩;那杂草,就好像秀发沾上的柴草;那残留的庄稼的根,就好似脸庞上长出的刺猴。经过耙的美容、梳理,土地母亲才能梳妆一新地去孕育新的绿色生命,为五谷丰登奠定良好的基础。
  我曾经很羡慕耙地的老农。蓝天白云下,在布谷鸟悦耳的伴唱中,在刚犁过的宛如大海波涛的土地上,他们站在行进的耙上,时而放开嗓子“嘚嘚”吆喝两声,时而虚张声势地甩一个响鞭,是那么悠然自得,那么潇洒自如,那么天人合一。而当我真正站在行进的耙上时,却深感并非易事。
  耙与土地如两地分居的恋人,每年春秋两季相会,每次的相会,耙都非常珍惜,总是那么细心贴心地为土地梳妆。
  相会总是短暂的。短暂的相会后,耙便回到了农家小院搁置农具和杂物的棚下,或牲口棚院里的墙根下。但我想,它的心肯定还留在广袤的原野,即使进入休眠状态,它的梦,可能还在那片熟悉而亲爱的土地上。
  

  战国时期,耧就有了独脚和双脚,在世界的前列行走着,骄傲自豪,昂首挺胸。汉武帝时的三脚耧,更是独领风骚,将播种效率和播种模式,摇向了新的天地。
  耧,凝结着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承担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重任,贡献巨大,功不可没。
  耧是位音乐家,它画出了大地的五线谱,又在五线谱上谱出了绿色的、金色的乐章。这乐章,从南方到北方,响彻了祖国大地;这乐章,寄托着千家万户的五谷丰登丰衣足食的希望。
  耧是位画家,它在平原、丘陵、水田、梯田画出了不同色彩不同风格的线条,舒爽着人们的目光,绚丽着写生的画板,闪亮着摄影家的镜头。
  耧是古代诗人的灵感,在王安石《和圣俞农具诗十五首其九耧种》的诗中,“行看万垄空,坐使千箱有。利物博如此,何惭在牛后。”在清末名士高心夔《将之建昌县其一》中,“农父惜春半,晨出耧东菑。”
  试想在“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阡陌的清晨,东一簇西一簇的迎春花连翘花竞相绽放,布谷鸟一飞冲天,声声鸣唱,少者牵牛,老者摇耧,牛铃摇着春色,那是何等的田园风光,何等的悠慢时光。
  迅疾而来的轰鸣的农业机械化,早已将传统的农耕定格为一幅幅水墨画。幸存的耧和犁、耙等兄弟在博物馆的灯光下,或促膝交谈,回忆与牛、与人、与土地亲密交往的点点滴滴;或感叹时光的飞逝,感叹它们的后辈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或向走近它的各色人等讲述曾经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