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应峰

　　临近退休的人，总爱谈论退休后干什么的问题。有人总对我说，你退休之后有事可干，你有写不完的文章啊。就算你不写文章，你还有绘画的特长，可以重拾画笔啊！我笑了笑：想归想，就怕到时身体不济，力不从心，也许需要另外寻求人生出口呢。出口是什么？这倒成了在我心中搁置已久的问题。
　　到体检中心体检，在彩超室，一位年长的女医生给我作检查。也许是因为年龄相差不太大的缘故，她不知怎的就跟我说起了她的旧时光。她说总记得自己刚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那会儿，羡慕别人退休之后不做事还有工资可拿。她顿了顿，感叹地说，现在想想，那时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啊，退休了有什么好？退休了意味着人老了呀。我说，你还好呀，有医学特长，退休后被返聘，依然在实现人生价值，有什么不好？她还是说，不好，这种所谓的价值已没有年轻时追梦的那种心境了。我默然。也许，退休之后，是该换一种活法？
　　追梦，是芸芸众生都曾有过的心境。换一种活法也许就跟一个人一生追逐的梦想有关了。六十岁以后究竟有没有人生梦想？或者说，有没有人生理想？毋庸置疑，对大多从工作岗位上走下来的人而言，可以肯定地说，依然是有的。
　　追梦，是绕不开学习的；学习，是绕不开校园的。恍然间，我似乎找到了退休后的人生出口：六十岁后即使不能上清华北大，也要重返校园，重整旗鼓，重新来过。都说“老小老小”，小，还有成长的空间啊。所以，无论生命短长，我都会把六十岁当成生命的另一个开端，不遗余力地提升自己，活出个性，活出自我，活出一番新天地，让长长短短的人生时光变得充实而有意义。事实上，这种状况在我身边不乏其例。
　　我有一位长我几岁的朋友，在职时，从事文化工作，是单位的头，也被知道他的人称为“全才作家”。首先他是名副其实的作家，出版过诗集、散文集、小小说集、长篇小说，可谓著作等身。在此之外，他还挤出时间搞音乐创作、绘画创作、摄影创作、广播剧创作、影视脚本创作，而且，每一项创作都搞得像模像样，令人叹服。应该说，有他这样成就的人，当是底气十足，也很知足的。可教人意想不到的是，他退休没几天，就自费进入了省艺术院国画班研修学习，同时还报了乐器班，吹胡芦丝，吹长笛，吹箫……将自己置于充盈而快乐的忙碌之中，不断地超越自己。
　　有一次遇见他，他说起他如何观察山水树木，如何沉醉于素描写生，如何乐在其中地摆弄各种乐器，说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言谈中，我分明看见属于他的快乐，在眉眼之间气象万千地流转雀跃。
　　正因为沉浸于心之所爱，他才在退休之后事事时时处处显得精力旺盛，才气充盈，想象丰厚。他更像一个在时光河道里悠游的玩童，不时拾起一颗石子抛入河水中，弄出一声引人注目的亮响。因为生有所寄，心有所依，就算是退休了，他依然一声接一声地闹出大大小小的动静。在旁人眼里，他的艺术之路究竟能走多宽多远，似乎是个难以揣测的谜。他退休后的时光，成了人生旅途上最惬意的时光；退休后的生活，除了我们挂在口头上的意义，还颇有点可资玩味的意思。
　　现如今，更多的退休老人上着老年大学，或载歌载舞，或下棋茗茶，或听曲评弹，或吟诗作画……负累没了，心态好了，生活也就变得更加滋润，更有兴味了。有一句话说：“高官不如高薪，高薪不如高寿，高寿不如高兴。”高兴的根基是什么？很简单，就是有所学，有所乐，而后有所为，有所成。
　　六十岁以后的人生，自由自在，我心逍遥，可以去一切想去的地方，做一切想做未做的事情，买一切想买的东西，见一切想见的人，学一切想学的东西。可以再追学子梦，重拾旧时光。六十岁，意味着一个新的起点一个新的高度一个新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