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轩章

　　我们家曾经养过蜜蜂，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分蜂，也就是所谓的蜜蜂分家。
　　每年万木争春，百花竞艳的时节，蜜蜂繁殖的高峰期便如约而至，分蜂也随之而来。一般说来，阴雨天、刮风天，蜂群是不会分蜂的。它们大多选择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或者近似于风和日丽的日子进行。分蜂前的晚上，整个蜂巢最热闹，“嘤嘤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给人的感觉既有点像蜜蜂王国在举行隆重的庆祝仪式或者盛大的交割仪式，又有点像千万只蜜蜂在依依惜别、相互祝福或者集体花前月下与甜言蜜语。
　　“嘤嘤嗡嗡”的声音会一直持续到天亮。蜂房里每每传出这种声音后，父亲都要做一些相应的准备。比如，联系养蜂人，让他们准备好建蜂房的背篼或者风箱，并再三叮嘱他们要确保蜂房周围的空气流通。再如，父亲会按照一些民间传说的那样，从秤杆上取下秤砣，把它放进水缸中。相传，这样做的目的不仅可以防止分离出去的蜜蜂飞得太远难以跟踪，而且还可以阻止分出去的蜜蜂聚集在养蜂人无法攀爬的树梢或者竹枝上。
　　蜂王掌握着分蜂的主动权，包括分离出去的蜂群大小，分家的时机等等。实际上，养蜂人也掌握着分蜂的主动权。比如，父亲会根据气候、花蜜多少等情况，确定蜂群分家还是不分家。如果花源不多、蜂群不大、气候多变，父亲会在新蜂王长成之前将其扼杀，阻止分蜂，提高蜂蜜产量。我曾在父亲的指点下看到过群蜂重重护卫的蜂王与被扼杀的快要成型、还未破蛹而出的新蜂王，它们看起来比普通蜜蜂要大一些，腹部要长一些，翅膀则相对要短一些。父亲说，蜂王的作用是产卵，年产量超过10万枚，它还能分泌一种特殊气味统治着整个蜂群。蜂群的作用是采花酿蜜，酿造1千克蜂蜜至少需要10千克花蜜，需要蜜蜂来来回回飞行32万千米，相当于绕地球8圈。
　　分蜂的时间一般在中午时分。此时，蜂房外，蜜蜂进出的蜂门上会聚集密密麻麻的蜂群，这些蜂群或许是参加送行的，或许是为分离出去的蜂群保驾护航的。它们出现不久，便有零零星星的蜜蜂飞出蜂房，在附近的建筑或者树木上方飞舞。这种飞舞，父亲的解释是，它们是分离出去的蜂群中的先遣队，正在寻找适合安家的地方。
　　分家的前奏进行得差不多时，分离出去的蜂群会像表演舞蹈一样在老蜂巢上空飞舞徘徊，等候着蜂王。如果蜂群的徘徊始终杂乱无章，那么蜂王可能会因为某种原因而暂时停止分家；如果蜂群的徘徊由杂乱无章变得有章可循，那么蜂王就一定出现了并且在蜂群的重重护卫下向着新目标飞去。
　　蜜蜂分离后，养蜂人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其捕捉住，否则它们将飞走，消失在养蜂人的视野里。捕捉分离出去的蜜蜂，父亲的方法在我看来既像在冒险又像在表演：取出篾条编制的喇叭状收蜂工具，擦拭干净，在里面抹上少许蜂蜜，然后扶着木梯靠近蜂群，将收蜂工具对着它们，赤手将蜂群往里面捧与推移。
　　说来也怪，如果平时这样接近蜜蜂的话，准会被它们蜇，但这时，它们却显得十分温驯，任凭父亲怎么拨弄，都不会发脾气的，看得一旁的我既胆战心惊又暗自叹服：这蜜蜂就像玫瑰花儿一样，虽然有刺，但你不伤害它的话，那刺也不会伤害你，反而成了一种美丽。
　　我曾被蜜蜂蜇过，问父亲，为什么他不被蜇，父亲说分离出去的蜜蜂每只都“口蜜腹剑”：它们口中含蜜，心思全集中在如何将蜜转移到新家上，尾部的毒针自然也就无从下手了，再说蜇人后，它们自己也会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