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王辉

　　弟妹在家庭群里说祖母病了，腹泻不止，要去县医院住院治疗。祖母已经记不得她的年龄，只知道自己是属鸡的。我推算了一下，她应该是1933年生人，今年虚岁九十了。
　　祖母一生子女很多，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她的命却很苦。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祖父患上食道癌，不久便去世了，那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在我上初中时，出嫁不久的小姑因不明原因离世。从此以后，祖母便独自在老屋生活，她养了一大群羊和一大群鸡，因而能够自食其力。
　　祖母很小的时候就患有眼疾，左眼常年看不见东西。上年纪之后，右眼视力也开始衰退，直到后来完全看不见。这时，她的生活便成了问题。大伯不便，大叔不管，祖母的养老便落到父亲和二叔肩上。经过两家商讨，祖母按月轮流到我家和二叔家住。
　　祖母虽在耄耋之年，但身体一向很好，一顿能吃一大碗饭。不过，终究上了年纪，平时有个头疼发烧就要输液，需要人伺候。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祖母生病，我家和二叔家共同照顾，一家出钱看病，另一家出力看护。二叔家花钱一向很省，以他家看护居多。
　　然而，祖母这次住院，二叔却说他要外出打工挣钱，不愿照顾，提议让我家来照顾。母亲和他商量说让他家出钱，他又不愿意出。后来就协商，要不两家各出一半钱，各出一半力，他也不愿意。不过，他后来还是想明白了，说他家愿意照顾。他想让二婶子照顾，他出去打工，谁知二婶子一口回绝，还说祖母老了老了，三天两头病，烦死人，她照顾小的，还要照顾老的，哪有那功夫！二叔只好自己照顾。
　　祖母出院当天，二叔就外出打工了。谁知，过了两天，祖母又生病了，上次是腹泻，这次是腹胀，可能是上次治疗不彻底。祖母死活不愿意再去医院，说去那里就是遭罪，经过一家人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才肯住院。二叔家的人自然指望不上，我父亲和弟弟在外地打工，只能由我母亲和弟妹轮流伺候。好在眼下放暑假了，弟弟的两个孩子不用再接送，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每次回老家，最难受的就是分别。祖母会亲自送到门外，眼巴巴地看着，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抽空了，能回来就回来。”我也害怕哪次离开，就是和她的诀别，但人生往往身不由己，离家千里，不是说回去就回去的，一年到头，也只能回老家一两次。
　　父亲也害怕再见不到他的母亲，当祖母再次生病时，他就急急忙忙从南方赶回去了。也许是祖母知道儿子要回来，心情一好，病便好了，在父亲回去那天，祖母就出院了。他们到家后，父亲发视频给我，祖母看上去确实比前几天好了很多，就是比以前更瘦小了。她坐在板凳上，像个小孩子，我很欣慰，但更多的是难过。我告诉自己，无论再忙，这两天也要抽空回趟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