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椿”知时节
2022年04月18日
字数:955
版次:04
靳小倡
霏霏春雨过后,椿树枝头一棵棵香椿芽像充满了紫血的羽毛般冲顶而出,闪着耀眼的光,春风过处,潮湿的空气里散发着奇异的气味。父亲喜食香椿,对香椿树就格外用心。秋后,父亲总要把树围翻挖起来,以便风吹日晒,雨露浸润,春日一到,土细如沙,土虽未变,可此土非彼土了,已蕴含日月精华。父亲说,这比上一遍粪还要好。香椿吐芽时,父亲便有活干了,他用废旧的塑料袋,把枝头的香芽罩住,以防寒霜。塑料袋如同子宫,香椿芽在子宫里,胎儿般舒展着手脚,左蹬右踹,恬然地汲取着阳光雨露,一日日地茁壮,顶胀了袋子。
谷雨前,第一茬椿芽在树顶的枝口里崩裂,先是一小撮,一天天在春雨的滋润下,逐渐舒展开来,芽色由最初的鲜红变成紫红,仿佛充盈了饱满的血液,芽体也渐渐肥嫩起来,此时便是采摘的最佳时机了。
老家的香椿树个儿极高,父亲会搭着楼梯爬上去掰芽头,他深谙香椿树的习性,会小心翼翼地将萌发出的嫩芽从芽根部整个掰下,少留芽苔,这样芽根部便能赶在谷雨结束前再分生出第二茬芽片。
遇上更高更远的,也难不倒父亲,父亲会做出一种名为“高枝镰刀”的工具来割高处的香椿芽。因为顾忌到香椿树的切口一旦被太阳晒到就难以再发新芽,父亲一定会赶在太阳出来前来割椿芽。他手握高枝镰刀,左右开弓,潇洒自如,镰刀刀片无声地划过,香椿芽在树尖轻轻跳跃,准确无误地落入树底下的簸箕里。父亲让割下椿芽的口子上留着夜晚的露水,枝头的切口很快就能愈合,再静候着过些日子第二茬椿芽的绽放。
一个时辰下来,香椿芽能收到满满一簸箕,父亲迫不及待地带回家,做上一顿油炸香椿鱼。小的时候,我不大喜欢香椿,闻到香椿芽的味道,上头欲呕,不过油炸香椿鱼,我倒是爱吃。
许多厨师对香椿的烹饪,大都“束手无策”,他们也辨认不出什么新菜品。其实烹饪的精义,无非是顺应食材的原味,追求一个“鲜”字。一份好食材,真的不需要复杂的烹饪手法,简简单单最好。直到如今,无论是在星级酒店,还是在所谓的农家菜馆,我吃到最美味的香椿,就是父亲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油炸香椿鱼。
香椿树长得很慢,似乎岁月不从它身边经过。而今,家前院后的香椿树,不过碗口粗细,可父亲却老了,满面褶皱,苍苍白发。一日回家,老远就望着老父,倚着香椿树抽烟,缕缕烟雾缭绕在白发间,渐渐散去。莫名地想起牟融的诗句“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不禁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