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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父亲喝两杯
2022年04月06日
字数:1,041
版次:03

□ 韩景波

  得到一瓶五粮液,放了多半年没舍得喝,留下来清明节和父亲喝两杯。
  父亲爱喝酒,直到最后的一两年,医生不让喝了,才无可奈何地停了下来。但是我还要买好酒,让他每晚临睡前尝点。每个周末我回家,还要和父亲对饮,当然我是喝,父亲只是尝尝而已。但父亲依然很高兴,说也算是过了酒瘾。
  第一次和父亲对饮,那是我参加工作第一个月领了工资后的那个周末。领了工资,我先给父亲买了一瓶“洋河大曲”,给母亲买了一双黄解放胶鞋。因为父亲宁可少吃饭,都不习惯没酒喝,因为母亲喂猪养鸡拾掇草料,风里来雨里去,最需要一双解放胶鞋了。
  那是一个隆冬的周末,晚上在灶火塘里生起火,我和父亲母亲围火塘取暖,这时父亲拿出我给他买的酒,倒满一壶放在火塘边加温。壶响冒气,热了,父亲先斟两盅酒洒在地上,敬神敬先人。接下来父亲又斟满一盅酒要递给我喝。我慌忙双手挡了,让他先喝,然后我接过壶和酒盅,连给父亲敬上两杯。父亲没推辞,接酒仰脖,咕咚喝了。下来我倒酒,一人一杯,不觉一瓶就喝完了。
  以后的日子,我常常和父亲这样对饮。
  父亲爱喝酒是有名的。但那时人都穷,连一元多钱一斤的散酒往往都没钱买。父亲想喝酒,靠的就是铁匠手艺,抽空打些镰刀、锄头、斧子之类的铁器卖钱换酒喝,也换些油盐。父亲是能人,见什么会什么,后来还自学成木匠、石匠、泥水匠,甚至,还有一手接骨的好手艺呢。
  父亲爱喝酒的原因,是我长大成人后才渐渐明白的。记得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从学校刚回到家里,突然下起了大雨,母亲让我赶紧去给在河道打石磨的父亲送草帽。到河道,我看见父亲正借着一个石坎坎,将一扇要四个人才能抬得动的石磨毛坯子背上路。肩被擦破,血水往下淌,殷红殷红。我心疼地喊父亲让他赶快放下,他反而笑着说:“没事,没事,努一下就上去了,不背上路,让水冲走了可惜,打成一合磨子能卖一百多元,要顶半年的劳动日值呢。”那时我只觉得父亲喝了酒能将那么重的石磨坯子背起来,那是父亲劲儿大、厉害。当一村同龄的孩子都陆续因穷不再读书了,只有我能将书念成,特别是当我也成了父亲的时候,才完全明白父爱如山的含义。
  父亲终因劳累,早早地有了伤力病,腰疼腿疼,干什么都不得力。好在喝点酒能缓解,我也就常常给父亲买酒喝。
  后来,因为终日劳累,父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酒也不能喝了。为此,我非常非常痛苦——儿子有能力买酒了,父亲他却不能喝了!但我依然要给父亲买酒买菜,让他不喝也得尝尝,尝尝我们家的好日子已到来的滋味,尝一尝社会越来越好的幸福。
  父亲走了,但我还要常常陪父亲喝两杯,在清明节的坟头,在我想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