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强

　　汉代凉州的张芝被后世誉为“草书之祖”，其书法苍劲有力，晋朝大书法家羊欣称赞张芝道：“善草书，精劲绝伦。”遒劲苍茫的笔法，让张芝书法具有与众不同的审美体验，而这与凉州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秦汉时期，凉州文化以“劲悍”闻名全国。凉州位于西北边境一带，与匈奴、西羌等少数民族相接，在互相争斗的过程中以武力相尚，“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普通百姓乃至于妇女都习武，“妇女犹戴戟操矛，挟弓负矢”，其雄勇闻名于天下，后世便说“大漠豪侠出凉州”。汉代士人对凉州的武勇有着深刻的认识，《后汉书·虞诩列传》曰：“观其习兵壮勇，实过余州。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郑太也说：“且天下强勇，百姓所畏者，有并、凉之人。”可以说，凉州一带的尚武风气塑造出凉州士民剽悍勇猛、刚正不屈的性格特征。如凉州三明中的段颎为人“刚猛”、皇甫规义绝宦官，北地郡的傅燮“方格”高超，敦煌郡的盖勋“终然允刚”，陇西郡董卓“性粗猛有谋”。
　　“劲悍”的凉州文化让张芝乃至于张氏家族都有着刚劲勇猛的人格。张芝被时人说成“武为将表”。张芝则自谓“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罗赵有余”，这种自信张扬、铿锵有力的思想风格深切影响着他的草书创作。张芝将劲悍的精神化入草书中，便是刚健的审美形象，所谓劲势生于内，健形表于外，清代武威书画家张美如《澄华堂观张芝古井碑阴残字》曰：“斯邈鸿文播艺林，伯英健笔自森森。奇峰怪石云离台，春蚓秋蛇草浅深。”奇峰突兀，怪石峥嵘，草蛇灰线，这种力量美感就是来源于张芝刚猛的个人品格。索靖《草书状》曰：“命杜度运其指，使伯英回其腕，著绝势于纨素，垂百世之殊观。”杜度用手指来运笔，腾转空间狭小，笔势偏向于稳定；而张芝运用腕力来运笔，腾转空间扩大，就可在回腕运笔就势结字中增强笔势的力度。以腕运笔带来了一种强烈的书势，这种创法是张芝自信张扬个性的延伸和扩展。
　　劲悍的地域文化还促使草书在西北凉州一带盛行不已。赵壹在《非草书》中开章明义指出：“余郡士有梁孔达、姜孟颖者，皆当世之彦哲也，然慕张生之草书，过于希孔、颜焉。”赵壹是凉州汉阳郡人，他指出汉阳之人对张芝草书的崇拜甚于对传统经典的膜拜，并且陷入一种狂热学习草书的状态，“钻坚仰高，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常黑。虽处众座，不惶谈戏，展指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见鳃出血，犹不休辍”。大批士子夜以继日、不知疲劳地学习草书，十天就可以写坏一只笔，一个月要用几丸墨，他们还以指作笔在墙壁上书写，这可以说是凉州劲悍文化的外在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