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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情□
张光业
2024年09月13日
字数:3,056
版次:03
  丝绸之路在甘肃段全长1600多公里,占其全程总长度的五分之一,甘肃成了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不可替代的桥梁。阳关,也功不可没!
  阳关,在中国文坛上应该是一个知名度颇高的地名和称谓。想象中的阳关应该是一块向阳的地方,说它向阳,在辽阔的西部戈壁上各处都有向阳的地方;说它不向阳,这也有违地理常识。还是要感谢名垂青史的文人骚客,让“阳关”在古诗坛占领一席之地,引得无数后人心灵神往。正如余秋雨在《阳关雪》中所言“:文人的魔力,竟能把偌大一个世界的生僻角落,变成人人心中的故乡。”
  耳际,循环播放着《大敦煌》,那浸染西域色彩的嗓音和旋律,与眼前的景物是那么浑然一体。反复地回响,让思绪飞翔,飞向那个离人更远、而离心更近的他乡——阳关。
  阳关,我来了!
  史书中的繁华已成过眼烟云。湛蓝的天空中,找不到几片见证往昔辉煌的云朵。俯身,用手轻轻抚摸过去的痕迹,一种炙热烘烤手掌,通过胳膊、胸膛直达心房,心跳瞬间加快。“咚、咚、咚——”这分明就是历史的回音!你,听到了吗?四周没有回答。无垠的沙漠里,注定再大声的呐喊,也传不了遥远的距离。眼睛里充斥着峥嵘岁月的空旷,脚下几千年深厚的历史,足以吸纳无尽的求索与问答。人在历史面前总是渺小的。此刻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聆听风沙送来的诉说……
  脚踩满地的黄沙、石砾,偶尔有点疼痛,想必触到了历史的痛处和记忆。满眼一片金黄,如同悠久的中华历史。随处可见的陶片、铜箭头、古币……不知是哪位王公贵族慌乱中抛洒的施舍。猎奇觅宝者来了一拨又一拨,仍有捡不完的宝贝,带不走的传奇。
  凹凸的坟冢,密密麻麻,有些仅留一丝供想象所凭借的残存。下面安息的是何方人氏?将军或是士兵?他们的祖先是谁?其后人现在何处……一切正如在活字印刷术中使用的随意摆放的字模,要组成一句或一段有意义的文字,非大费一番周折不可。何况这里是曾经有生命的躯体组成的留给后人的一部旷世天书。等待来者寻觅、揭秘逝去的辉煌。有些,也许是其中的大多,至少有一部分永远成为沙漠中的“秘”,那也许是未来某个岁月的沙尘暴的旋涡中心,风眼所在吧!风沙是最好的陪伴者和解读者,这也许是一个自我臆断中的最好归宿!所谓的历史,其实就是无数个被人所知的“秘”和不为人知的“秘”交织所构成。阳关的历史也是如此。
  远处的烽燧,在雪山的映衬下,透过岁月的沧桑,把历史的斑驳与倒影矗立在人间。太阳射下来的光芒,将沉重与深邃书写于大地。于是,粗犷、壮美便成了人们对这里普遍的形容和喟叹!
  回想西汉,张骞“凿空”了一条通往西域的陆上通道,征服那飘忽不定的路途,需要何等的气概!才使汉之遗风回荡他国。朝贡的使臣、马匹……络绎不绝,涌向都城——长安,气象非凡,朝野欢腾。汉武帝伫立在御殿前,仰望东方的朝阳,“泱泱大国”之中华的念头在心中冉冉升起,在豪情万丈的坚定步伐里,开始了一天又一天的班朝,听候文武百官的建言献策,谋划国事。在庙堂之高为盛世祖业又添砖加瓦,社稷黎民,再享福祉。
  梦回大唐,驼铃悠悠,商贾往来,演绎了一条繁荣的“丝绸之路”。玄奘大师跋涉东行的脚步,在月朗星稀的夜晚曾在这里驻留。几部佛经,几粒舍利,赋有生杀予夺的法力,桑烟袅袅,诵经声萦绕于青天之上,佛陀、神祗下落凡间,接受皇帝子民的顶礼膜拜。佛祖慈悲,遥望着浩瀚的星宇,以布道者的眼光目睹阳关的安谧与雄姿,心境是淡定的,因为《般若经》的智慧与灵光足以笑拈天下。
  抚慰残缺的城垣,追昔那威武的拱形门洞里出入过多少使节贬臣、和亲公主和商贾僧侣。沿着河西走廊上的千里丝绸之路行进,旖旎的风光和沧桑的感悟,不再单单是凋零与孤独。拂面而过的沙尘掩盖了心中无数猜想,天空中的箜篌之声给了一个响彻耳际的回答。
  错落起伏的沙梁遮蔽了视线,一垄垄沙梁的褶皱里藏匿着现在的人们所不知的故事。历史的车轮当初就在这松软的沙漠里留下车辙,最终与沙丘融为一体。要知最初情景,须回到历史的从前。眼下,需要你做的,就是背上行囊,在现实关照下再出发。沿着历史的轨迹,来一次逆行进,行囊里有古老的工具、原始的嗅觉、先人的目光……更为重要的是要有一颗虔诚的心。相信你会有些许收获,或将会发现它的本真。因为历史往往经不起推敲,它需要出发和行进。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已成千古绝唱,中国文人把豪迈与情怀遗留在了故地——阳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写出了多少戍边将士的忧郁。中国的文人真会取舍,留下的都是刻骨铭心的醇厚,让历史去品茗。任凭风吹雨打,历经蹉跎岁月,当年书写的墨迹,色泽仍未褪去。
  阳关,在曾经的丝绸之路上留下闪亮的篇章,远去的历史烟云中,本来的容貌已成模糊的记忆,史册中的记载与描述只能管中窥豹。而这一窥,亦足以让阳关之名不朽。因为,它根植于炎黄子孙的血脉里,占位于丝绸文明的重要位置,定格于世界文明史的梗概里。
  阳关,与之相互对望的还有玉门关,两座同样使命的古城,一南一北,是通往西域的重要关卡,犹如一对孪生姐妹,与它们相隔不远的是莫高窟,呈三足鼎立之态,成为丝绸古道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永恒的地标。三座堡垒,也是在古代中国需要放飞人类想象的圣地。往来于莫高窟的工匠、信士僧侣、考古学家、探险家、传教士……都在这里留下忙碌的身影和深深的足迹。眺望三危山顶的金光,心潮澎湃,夜不能寐,这种冲动和向往,对隐于秘境的莫高窟来说,是一件盛事,还是一场劫难?我想:这金光应该是晚霞,因为身后不远处就是姗姗来迟的晨曦。当然,此时的阳关非彼时的阳关,眼前只是剩下一方土墩而已。
  不同的宗教、文化、欲望在这里碰撞,甚至已拉开讨价还价、文争武斗的序幕……一切与阳关有关和无关的行为和交易,在太阳底下暴晒,随即又消失在风高月淡的夜色中。
  当年,坐镇一方的官吏、士卒,也许称职尽责,通行簿册上留下过往人员的姓氏、籍贯,运载哪种货物,来自何处,去往哪里。但这一历史的忠实记录,最终在风雪交加的岁月激荡中湮灭在历史厚厚的灰烬里;也许是他们玩忽职守,没留下只言片语,坐吃朝廷的空饷。当然,后者的概率甚小,但也不无可能。这西域边塞,本身就是“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政令也有不畅的时候。这种情形一旦发生,则是中华民族的耻辱和痛恨。当然,统治者的决策和眼光也至关重要,决定着一座城池的兴衰与存亡。
  几座城池的繁华随之褪去,被日复一日的流沙所掩盖,最终与荒漠融为一体,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地的金黄,直晃人的眼,茫然的神经与思维不知衔接历史的何处突起,获得灵感、顿悟的机缘何在?
  现在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我们不能以自己的眼光来苛求深居一隅的古人和稳坐龙椅的当权者,他们也不知道千年以后,他们的后人会刨根究底地发掘这荒原上的古城,做那么详尽,干甚?这也符合人类的记忆。正如今天的人们抚摸老旧的衣料,总感粗糙之余,仍有一份厚重。略感于此,就可以转身离开。这就是古人的豪迈,这也是中国人的豪迈,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中国人率先涉足,开拓出横贯欧亚大陆、长7000余公里的丝绸之路的大概缘由吧!
  丝绸之路,早已彪炳史册!
  日月轮回。炎黄子孙崛起的号角已经吹响,“一带一路”的春风度过玉门关,吹进阳关的每一处角落。中华民族复兴的列车正行进在曾经创造过辉煌的丝绸古道上,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正拉开帷幕。
  回望阳关,已无“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凄美。块块绿洲释放出生命的绿意,点缀其中的村庄炊烟袅袅,清清的泉水,爽心冰凉,劲风送来葡萄田的芬芳,眼里满是“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得金”的喜悦和激动。
  新一轮朝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抛洒的光晖里,一条大道通向阳关,向远方延伸,留下一片绚丽与灿烂的金色。 (原文刊登于《人文甘肃》第七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