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育彬

　　学生时代住过宿舍的人应该深有体会，临睡前，大家有时会聊起各种见闻、秘闻、绯闻。要是话题感兴趣者众，你一言我一语，便聊得兴高采烈。这种集体生活的夜谈，往往大而无当，聊聊而已。小范围的夜谈，反而显得情真意切。
　　有时候，和一两位朋友秉烛夜谈，谈理想、谈人生。不知不觉中，说着说着天就亮了。少年的心总是藏不住话，喜欢和朋友交流分享。有时彻夜聊天，累了喝茶，饿了吃夜宵，困了直接就凑合一张床睡觉。
　　读大学的时候，经常和一帮朋友在周末深夜喝茶聊天。三五人围坐着，侃侃而谈，聊足球、聊爱情、聊人生，好不惬意。没有经历彻夜长谈的青春是不完整的。
　　夜深闻私语，月落如金盆，这个时候说的话，不是心腹话也是心腹话了吧？深夜私语，多半是心腹之交，是一颗心和另一颗心的呼应。
　　急于诉说的是少年，长于诉说的是老年，中年，多半是不想诉说。时间，终究会冲刷一切。到了中年，便开始习惯沉默。很多时候，即便遇到当年人，未必还有当年情。在某些场合重遇旧交，很多已经不复当年亲密，吃一顿饭，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然后挥手告别。这一切，充满社交意味。你内心知道的，手那么轻轻一挥，关于你们的青春岁月便就此告别。
　　到了中年，不想诉说其实是难以诉说。
　　人人都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有些话也许说出来会有一时的畅快，但过后难免后悔。有的委屈不一定要说出来，有的纠结说出来别人不一定能帮上手，有的秘密就是应该烂在心里头。中年人之间很少有时间或者心情坐下来夜谈，你的伤口没有必要呈现给人看，你的富贵也无需晒出来招妒。
　　生活，有时候就是你一个人的，感同身受多是天方夜谭，孤独有时候常常深入骨髓，有些痛哭和悲伤往往都要一人承担。
　　中年人最舒服的交往方式不是酒桌上的酣畅，也不是深夜无话不谈的袒露，而是“相见亦无事，不来忽忆君”的随意，是“我醉欲眠卿且去”的率性。
　　那些当初年轻时候的夜谈，仿佛是遥远的场景，永远只停留于夜阑人静时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