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艳菊
发布时间:2024-10-14 12:21:46 来源:民主协商新闻网
贺知章有诗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富有戏剧性的笑问让人不胜苍茫之感,顿生惆怅之情。如今,交通便利,几十年不回家乡的已然少数。但为生活奔忙的我们依然是身不由己,几年没能回到家乡看看也是常事。
更让人惆怅的是,少时的玩伴,一起生活过的人,随着光阴流转,慢慢地像种子一样被命运的风吹散在天涯。明明是自己的故园,却有一种陌生疏离感。这就是我们常常说的物是人非的无奈。
纵使这般,我还是会放下手中的事,每年在秋风吹起菊花香的时节,回千里之外的家乡待几天。之所以选择菊花盛开的时节,有两个缘故。
一个是和菊花的渊源。
因为名字里有菊,对菊花本能地有一种亲近和好感。就像一个人对家乡的感情一样,生于斯长于斯,这种好,这种近,这种亲,是天然的。
有一句诗说得好:追随你的命运,浇灌你的花草,疼爱你的玫瑰,别的都是在属于别人的树荫下。别的地方的菊花再多,开得再好,终究不如自己家园里的那般亲,那般近。
站在自己的家园,在宜人的秋风里,在和暖的秋阳中,梧桐树的叶子在空中起舞,这时慢慢蹲下来,专注地看一朵菊花宁静地缓缓地轻轻地绽放,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时光似乎并没有走远,而自己那颗纷乱的心像小时候那样清澈安宁。看花就是在看花,把尘俗里那些纠结和烦恼,那些念念和不舍,那些生存的压力和焦灼,全都抛开了,自己还是那个天真可爱的自己,透明的自己,清澈的自己,温暖的自己,阳光的自己。没有阴郁,没有愁眉不展,还拥有着珍贵的初心,以极大的热情和好奇,热爱着平凡而有趣的生活。
家乡,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一朵菊花,那样的渺小,在萧瑟的秋风里是那样的孤单,又是那样的坚定。它们有着相同的气息——永恒和静气。无论你以何种状态走近它们,都在以这种气息影响着你,抚慰着你。
另一个缘故是一段晶莹清澈的往事。这和一个约定有关。
晓景是我年少时的玩伴,我们两家住得很远,她家在村庄西头,我家在东头,但我们总是不怕麻烦,穿越整个村子,去喊彼此一起上学;星期天一块写作业,去田野挖野菜,放风筝。有一段时间,她来我家一起吃住,过一段时间,我再到她家吃住,俨然亲姐妹一般。小景比我大几个月,她家又只有她一个孩子,我知道她心里是真的当我如妹妹一般。
那年秋天,我和晓景正在我家的院子里背孟浩然的《过故人庄》。晓景一扭头,兴奋地喊起来,原来是我们俩一起从五爷爷家移栽的菊花开了一朵,而且是特别好看的粉紫色。我们放下书,跑过去,蹲在木篱笆边,静静地看着,谁也不敢说话,生怕一说话就把花吓回去了。过了好大一会,晓景悄声对我说,她有一个很好的想法:诗里说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那我们也来一个约定吧。约定每年的秋天,我们还来就菊花。
起初的几年,我们郑重地遵守着这个约定,仔细地照顾着院里的菊花。然而,等到中学毕业之后,晓景没有选择继续读书,而是跟着亲戚去了南方打工。刚开始,我们还常常写信。后来,她忙着工作,我忙着读书,联系就稀疏了,渐渐地没有了音信。再后来,我去晓景家,发现院子已经荒了。听邻居说,晓景嫁到了南方,父母跟着她到南方一起生活了。
年岁远去,而我们少时在院子里那个小菜园旁边种下的菊花,竟然一直都在,年年秋季依然盛开花朵。
前些天,晓景突然加了我的微信并发了一条信息: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她什么都没说,又似乎说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