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锦烁
发布时间:2022-09-14 10:21:22 来源:民主协商新闻网
有水的村庄是幸运的。
村庄在第一声鸡鸣中苏醒,夜把最后一张网从河面上收起。河埠头上排满了声声捣衣的浣衣女,河面上除了洗衣的村姑,还有倏忽而过的撑排客、踩着鱼盆的收网人,他们荡漾着粼粼的水波,在清晨的寥寥寒意里,把流水的梦境窥探。
然后才是勤劳的农夫,或牵牛或挑担从石桥上匆匆而过,这是个忙碌的季节,他们打早工去对面的田地里劳作,映入河面上的倒影,把洗衣女们的眼睛晃得生痛。
有人在水流中放下一只木桶,悠一悠,一桶水便满了;两只木桶交替下河洗了个“澡”,然后重新挑上挑担人的肩膀。一挑挑清水走进灶房,它们负责把炊烟点燃。
这个时候,洗衣的农妇也后脚到家。晾晒在竹竿上的衣服摊开了,氤氲的水汽弥漫,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开始浮向村庄的上空,水汽拢成村庄上空第一片乌云,乌云把湿润的眼睛扭向了村头的那条河流。
打早工的农人在家里女人的隔河遥唤下,一个个地停下手里的活,重新向村庄聚拢。走在石桥上,这时候他们的肩膀或手上,是一挑新鲜的稻草、是一畚箕清绿的油菜、是一篮子沾着露水的瓜果。
那些赶学的孩童,他们睡眼蒙蒙就被炊熟了饭菜的母亲揪醒。时间已经不早,收音机里的“新闻和报纸摘要”都播的差不多了,他们在母亲的催促下,扒光掉碗里的米粒,而后邀齐了伙伴朝村庄四五里地外的学校进发。随着最后一名学童从村庄奔出,他急急的脚步和招呼前面的伙伴“等等”的呼喊,宣布一个完美的一天正式来临。
正午的河流寂静而幽凉。南飞雁阵的倒影划穿水面,惊起无知的豁嘴鱼跃破粼波。一只翠鸟像执著的钓夫,从芦苇深处箭射而出,叼着一条可怜的豁嘴鱼回到另一片芦荡。一对水鸭目睹了凶杀的一幕,可是它们倦意深沉,把头搁进翅膀底下与栖在槐荫里打盹的牧童一道进入了梦乡。
黄昏时的河面重新喧闹起来。晚归的耕牛匍下身子大口地饮水。更多的水浪激起,光屁股的孩子决定把今天课堂上的纠纷,用一场水战决出胜负。
夜凉如水,河上的石桥再不会被脚掌擂响。河流搂着村庄恬淡入梦,一只大眼鹰伫在村头樟树的枯枝干上,这个忠诚的守夜人将第一个发现黎明。
一个村庄就是一个梦想,一个梦想里面一定淌着一条河流。而多年后,我们在城市街道这个干涸的水床上追逐绚烂的余晖时,那落寞的身影多像扔上岸了的翘嘴鱼。